《夜夜夜夜深几许》作者:焚神

维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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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夜夜深几许 作者:焚神




夜的第壹章

沿着潮湿的水泥路一直走，走到黑暗的深处，走到记忆的深处。那是一条公路，逼仄潮湿。路两旁有粗壮的梧桐树，巨大且高大，树叶紧密。将月光切割的支同无数只手掌在招手，令人悚然F离破碎。昏暗的路灯时亮时灭，若即若离。散发苟延残喘的光线。有微凉的风吹过，树干晃晃悠悠，摇摇摆摆。树叶哗啦做响，树叶貌似手掌。亦如
穿过长有粗壮梧桐树的公路F星光散落在发丝上F不停的转角,发丝轻盈的飞舞F空气中揉杂烟草的芬芳,和树叶腐烂色味道。她喜欢徘徊在路上,时而泪流满面,时而抱头哽咽F
她停在了一座旧民房前,房子墙上有些许蔓藤植物,散发蓝色的光。一块一块的茂盛在墙上F就像墨绿色的血斑F透过窗户向里看,房间中间的灯被油烟熏的灰黄色F墙上的白色石灰班驳不堪F桌椅陈旧,夜,并不寂静F那房间里有人在争吵F声音如同颗粒落在她的耳朵里，堵塞她的身体，留下阴影在她脸上，身体上。只有窗台上的那只黑猫沉默F
地上有枯黄的梧桐树叶,树叶下隐匿着一只破旧肮脏的洋娃娃F她席地而坐F扶掉娃娃上的树叶,抱着娃娃,嘴里哼有不知名的旋律F脸上露出粘腻的笑，她偷偷的笑。微风轻轻擦过她的脸，亲吻她的睫毛，像是液体，凉凉湿湿。
痛苦不意味着什么，即使意味着什么也不意味什么。

不知何时F肩被轻轻拍了一下,身后的沈北笑着蹲下来,"怎么不上去?"
"他们在吵架"她说F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吵的?"
"他们一直在吵"
"桑桑,不如我们般走吧!离开这里F"
离开,只要能离开就有希望F



夜的第贰章

关于阿凌,阿凌是在秋天死的,落叶纷飞的季节,是落叶将她埋葬,死掉之前,她跟林桑打过电话,林桑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她答:我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因为我做的任何事情早已了不意义F
林桑说:"这件事情对我有重要意义"
"你听到了吗?你听的到吗?那声音来呼唤我了F"她说F
阿凌是林桑的爱人,阿凌是阿凌F
小凌是一只黑色的寂寞的猫F
沈北和林桑离开了破旧的民房,可林桑丝毫无法忘记阿凌,阿凌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暗自记在心中,生怕忘记F她似乎有背叛阿凌的欲望F却又生怕背叛F她带着这种罪恶感惊恐着,彷徨着F并享受着这种罪恶感带来的煎熬F
这种罪恶感像随风舞动的烛火般无法平息,兴奋不已,也让她无法不深爱阿凌F
然而深北忽略了一个重大的细节,就是将小凌一起带走,那只她畜养的与爱人名字一样的宠物F已至于在这个没有月光的深夜F从林桑房间里传来的"喵呜……喵呜“的叫唤声，让他疑惑不已。
他屏息聆听那声音，那声音从脚趾一直蔓延向上，直到手指直至心脏，有明显的暖流，然而，当那声音消失的时候，身体的温度全然退去，只留下冰冷的尘埃。
若是在白天的时候，阳光便会猖獗的玷污她的脸，让她的脸愈加苍白，印出淡蓝色的血管。她的嘴角似乎总有若无其事的微笑弧度。最里仍有不知名的旋律，没人知道她在唱什么。
她的歌声似乎是阿凌曾哼过的，让沈北头痛，手足无措。因为他不懂得。
于是她只能不听的问，问那句阿凌问过的话，“你听的到吗？你听的到吗？”声线寂寞，略带急迫，没人能回答她，所以最后她只能微微叹息。
是的。 沈北不懂，只是在深夜的的时候，他仍能听见林桑房间里的猫叫声，时而温柔，时而凄厉，那声音如同许多浓重的油墨混合在一起，粘稠而沉重，它们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让人措手不及。让他的心时而苍凉，时而剧烈的疼痛，时而焦躁愤怒，时而恐慌不安。
但他无法疲惫。
他开始做梦。梦里墨色天空，模糊的空气，深蓝色的风吹着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地上的花瓣是厚重的，脚踩上去有“呲”的声音，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的声音。沾湿他黑色的礼服。
梧桐树，还是梧桐树，挥舞着手掌般的树叶。有喘息声，还有猫叫声，阿凌的歌声。前方，是阿凌抱着小凌，唱的似乎正是林桑唱的那不知名的旋律，那异常动听的歌。
蓝色的月黑色的风，
这样的夜晚你在那？
别等到天狗吃掉了月亮，
烛火熄灭了。
寂寞无限繁华，
这个世界已经崩塌。
他如此沉醉于黑夜，沉醉于梦。




夜的第叁章

夜凉如水。
夜并不安静，仍有猫叫声，不温柔，不凄厉，只是凄凉，悲哀，惹人心疼。
这样的声音并不唐突，更是亲切。
他给自己点燃了一跟烟，使劲的吸了几口。然后夹着烟离开房间。走到狭窄的走廊，木制的地板散发出陈旧颓靡的气息，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他在黑暗中走着，猫叫声仍未停止。
他预感猫并不是小凌。因为小凌死了，被阿凌带走了。他要看个究竟。他打开林桑房间的门。他看见，并没有猫。那声音是从林桑喉咙里发出来的。她趴在地上，以猫的姿态，不停的叫唤。
沈北怔了怔，轻声呼唤了一声“桑桑”，林桑不应，只是静默了。轻轻起身站立，往向窗外的月亮。他走近，将手在她面前挥舞了几下。她不动声色，她看不到。但是她开始笑，嘿嘿的笑，声音凌乱了脚步，她奔跑在走廊上，哒哒的声音撕心裂肺，像是谁剧烈的哭泣声。
她来回的奔跑，似乎不知疲惫。
遥远的气息不断的指引她，她在没有尽头的路上惊慌的奔跑。生怕慢下了速度，她那么相信她就在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来缓慢的走上床躺下，如同一直沉睡的模样。丝毫没有喘息，然后他听见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他伸手去抚摸她苍白的面颊，她被惊醒，眼眶变红，沈北，伱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她说。
她起身，也点一支烟，身体隐隐的颤抖，我梦见黑色的乌鸦掠过阿凌苍白单薄的身体，似是要啄食她的身体，我很想阿凌，真的很想。
他看着她仓皇无措的模样，看着香烟的烟烟消云散。他抢过林桑的烟，说，你以后不许抽烟，你必须戒烟。
他将所以的烟都丢近马桶。然后回过头来：“桑桑，你夜晚听的见猫叫声么？”。、
“没有”

维泽特

“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或许你有梦游症。”
“我不要去那种不死不活的地方”
她说医院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垂死挣扎人。那些垂死挣扎的人明明都要死了还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能健康的活下来。简直是神经病。
她嘿嘿的笑，这是我们一直都在做的是，自欺，欺人。




夜的第肆章

沈北还是离开了，带着他的悲伤和空虚饥肠辘辘的离开了。
他说，我不愿听见你每天唱阿凌的歌，夜晚穿暗红色的裙子在走廊上奔跑。我不愿每天晚上听着猫叫声和高跟鞋吧嗒吧嗒的声音而彻夜失眠无法入睡。
可我并不是不愿在守护你，而是因为我要疯掉了，他说。他仍试图想掩饰自己的背叛，他说他的精神崩溃了，他开始拼命的叫。
于是，不确定是那一天，她开始做布娃娃，墨色的，巫毒娃娃。
是一种只有一个头和裙子的简单造型，风一吹就会嘿嘿笑的娃娃。
她细心的创造它们，她认为它们能够跟她交流，当房间挂满娃娃的时候，她认识了张奕。
张奕是一个温和而安静的男人，是她的邻居。他一直听她说，她不停的说，她的话总是很多。似乎总也说不完。她企图告诉他所有，好让他尝试着回答。
她说沈北对她很好，非常好。
可是在这个无光的深夜里，她确定她忘记了他对她如何的好了。她甚至忘记了他的模样了。
她不知道那些记忆去了那里。
是被时间带走了，还是被封存起来了。被时间带去了那里，被封存在了那里？
张奕躺在她身边，他没有笑，他身上有一种刺鼻的芬芳，像是坟地里摇晃的雏菊，他仍是沉默，无半分言语，安静的听她说。
我以为我只会忘记他的模样，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便知晓。我很块就会遗忘他安详的模样，忘记他黑色的礼服，以及有关于他所有的轮廓，但我以为我能记得他对我的好。
她的头非常的疼，她只记得她对她很好，很好。为什么好，那里好，好到如何程度她都无从记起，无从回忆。而那些似乎很好的好，成为一个代词，就像一个杯子，一个笔记本。
那些被遗忘的好。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消失的不留痕迹的干净。仅仅只剩下一个代词。
或许在过多久，我就会忘记他的好以及他的名字。他会彻底的在我记忆里蒸发，消失干净。她说，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忙着遗忘，忙着失去。
“你知道么，我老了。记不得太多东西，当我思考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无比空虚。”
她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香烟，是沈北留下的。他帮她戒烟的时候丢掉了烟，只留下几根自己偶尔抽。
她将烟点燃，狠狠的吸了几口，感觉非常欢喜，然后又迅速的将烟熄灭。
她说，我知道我可以忘记一切，唯独忘不了我爱那个男人。
她又开始唱歌，她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问：“你听的到么？……你听的到么？……”那声音像生长能力异常的植物，倏的一下从泥土中窜出来开出鲜艳腐烂的花。
一瞬间，声音充满屋子，像是无数尘埃，散落在张奕的眼睛里，令他的眼睛模糊不清，充满沙砾。
可是他笑了，那笑是像电流“呲呲”的声音。声音逐渐变大，然后变的越来越吵。她从中感觉到了嘲笑的味道。微凉的风透过玻璃吹进来，吞没光芒，吹动全屋子的娃娃。于是，全屋子的娃娃一起笑。她愤怒的将烟头砸向张奕，张奕就不是张奕了。
张奕是一个娃娃，巫毒娃娃。
她的身体隐约透着蓝色的光，她仍在问“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夜的第伍章

寒夜凄怆欲断肠
黑夜广阔无垠，她挣大了眼睛，试图看见除了黑暗以外的东西，但仍是徒然。她又闭上眼，感觉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措手不及。她似落入了深海中，却不会游泳。于是她开始不断的下沉。没有挣扎，没有声响，持续下沉。海中没有鱼，只有海藻，只有石沙。深蓝色的海水不断涌入她的口腔和鼻腔。
她必须要沉睡，只有沉睡，才可以解脱。只有沉睡的世界才不会有无关的压抑。
深的夜，她却被一种声响惊醒。那是高跟鞋的声音，房间及其黑暗，她听见风吹动梧桐树，树叶哗然翻飞的声音，树叶诡异的摇晃并散发出颓靡的气息。树上有乌鸦呱呱的叫唤。公路上有车，但没有鸣笛声。只有汽车撞击空气迂回的簌簌声，她甚至能感觉到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的振奋。
而那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在这寂寞的夜里显的格外的突兀。吧嗒吧嗒像泪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声音以梦魇的姿态来来回回，她伸手去开灯。
“不要开灯，桑桑。”那高跟鞋的主人幽幽现身。
月光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散落进来。她看清了阿凌的面孔，阿凌说，你还好么？
如你所见，并不好。她答。
阿凌在抽烟，白色的烟一丝丝飘散，趁着月光让她的脸有些许模糊，但仍掩饰不了苍白。她捻灭烟头伸出手去抚摸林桑的脸。她的手上有些许血斑，是血液干涸，以固执的姿态凝固在伤口上。手腕里那森森的白骨艰难的突兀，透着淡青色的光。
为什么不来找我？阿凌说。
因为我恨你，我恨我自己太爱你，我恨你丢下我，我恨你的自私。她说。
所以你就爱上了别人？阿凌笑了，那笑疏忽不见，仅是一种僵硬的弧度。笑过之后，仍只留下麻木的面无表情。如同刚刚的微笑从未出现过。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它出现了，然后消失了，然后不再出现。便会被人们遗忘。就像从来没出现过。而有些事情从来都不曾消失。它停在了某一个时间段。它一直都在，从不曾离开。可是谁也无法回到过去。
若是人或事物不能及时的强调其存在以及其重要性，便会被人们遗忘在角落，直至布满灰尘，卑微的寂寞着。
但她知道，阿凌的笑，她不会遗忘，她如此平静，且并不惧怕忘记。
月光刷刷的收去。身体的温度在退却。阿凌潮湿阴冷的声音传来，你背叛了我，我不会等你。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是黑暗的，潮湿的，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雾气。让她的声音有暗红色粘稠血液的湿气。腐烂的味道，腐烂的新鲜味道。
抱歉，阿凌，她说，你仍是我最完美的爱人。
月光以及阿凌的轮廓，随着她潮湿的声音一同散去，消失不见，但那微笑和声音在她心中定格，绝不会被遗忘，亦不会消失。
她仍在沉睡，她亦知道她在沉睡。

维泽特

她终于听到了那声音。冗长而悠扬的，若你听到了那声音，那么你绝对不能心如平镜，那声音与爱情，友情，城市，金钱，地位，欲望，娱乐等事物隔绝。是来自另一个全新的空间，不被知晓的，不被定义的，隐匿与黑暗之中的空间，与世隔绝。
那声音是一种指引。引你到更黑暗的地方，那里只有荒芜的黑。可你并不能拒绝，因为它能让你摆脱漫长的迷惘。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来，来，来，释放你身体里被压抑的彷徨和恐惧。让我们忘记这个世界，前往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听到了歌声，是阿凌的歌声，寂寞的声音。
她感觉到了她的皮肤慢慢干涸，血液慢慢流失，身体无法动弹，喉咙无法发出声音。她轻轻的闭着眼。
她想沉睡，她要沉睡，她不想再醒来。她亦知道，她是再也无法睁开眼了。





夜的第陆章

夜色如水。他记得记忆的深处，不知所踪的深处。他亲吻记忆。
他仍无法入睡，于是他开始数羊，一直数到四千只，他还是无法入睡。于是他打开房间的门。穿过走廊木质的地板咯吱咯吱作响，他灵巧的避开某些人的视线。又穿过院子，最后翻越围墙。
经过大门的时候，他望了望大门上的字“精神康复中心”，他的嘴角上扬，有嘲笑的意味。他想起林桑的话，这里是医院，有死人，也有要死的人。
路灯的光线很强，他不喜欢光线。他总觉得有些人被遗忘了但他们把悲哀和叹息都留在了惨白的光线里。那些光会刺痛他的眼睛和身体。于是他只想听不想看了。
沿着潮湿的水泥路一直走，走到黑暗的深处，走到记忆的深处，走在逼仄潮湿的公路上。树叶仍是诡异，落叶哗然翻飞。
爬山虎茂盛在墙上，墨绿色的血斑娇艳欲滴。墙壁在颤抖，发出哭泣的声音。猫仍在窗台上沉默，可屋里并没有灰黄色的灯泡，也没有腐旧的家具和人在吵架。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旧民房，只有一个郊外的荒楼。
而他们，亦无法离开。
他在顶楼，他的泪沉闷的拍打坚硬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声音。黑色的风吹灭烛火。他看见桑桑在下面，静默的望着他，没有巨大的悲伤，寂寞的了无声息，让人手足无措。
他跳了下来。以飞翔的姿态，他以为他能飞，却沉重的落在了草丛里。没关系，他仍是飞过。
他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草丛里有雏菊的香味和肉体腐烂是芬芳。他的手搭在了一个已经腐烂的尸体上，那具尸体生满了蛆，白色的小虫子不断的蠕动，蔓延。---烂掉了。然后大地慢慢侵噬他们的身体。
我听到了那声音，有一种声音呼唤我，指引我……
猫叫声仍未停止。
一切还没完，夜，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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