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海燕也对“性掠夺”的说法不以为然,不过她提到,在中国的婚姻市场上的确存在一种现象:“25岁的男性往往愿意与25岁的女性交往,35岁的男性却不愿意与35岁的女性交往,还是要找25岁的年轻女孩。大部分来征婚的成熟、成功男性,在年轻时都受到过情感挫折,当年他们追求年轻女孩被拒绝,等到事业成功后,好像在圆年轻时代的梦。”25岁左右、漂亮、白,是富豪征婚时一致的要求,“他们也提出了学历等等其他条件,但是往往会附上一点:如果特别漂亮,可以适当放宽”。世纪佳缘曾尝试为大龄优秀的成功女性提供线下红娘服务,这些女性愿意支付两到三万元的费用,请世纪佳缘代为联络符合她们求偶预期的男士,但当红娘们带着她们的资料,推荐给那些男性精英时,男人们的反应是:你们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这样的人?那些在网上给我写信的年轻女孩,要漂亮得多!”
如此看来,《蜗居》里宋思明与郭海藻的搭配,抛开贪官与二奶的因素,恰好符合了婚姻市场上男女两性对于理想伴侣的主流预期。
白领还是蚁族?
以往在电视剧中出现的“重点大学毕业生”形象,往往是意气风发、职场得意的Winner,光鲜亮丽的白领,比如《我的青春谁做主》里的赵青楚、高齐,而《蜗居》里对海萍夫妇生活的表现却是经济困窘、前途茫然、所学专业在现实中无法对口、为寻找立锥之地不得不削尖脑袋。
对外经贸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青年教师廉思对《蜗居》现象颇有感慨,在他看来,《蜗居》呈现的才是现在大部分大学毕业生真实的生存状态。“《奋斗》里那些刚毕业就开上奥迪或奥拓、整天打台球泡吧的年轻人究竟在奋斗什么?难怪很多人看完后得出的结论是:奋斗十年还不如有个好爸爸。”
廉思及他的团队,历时两年,对北京市唐家岭、小月河、马连洼等多个大学毕业生聚居村进行了调研,提出了“蚁族”的概念,比喻高校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仅北京地区保守估计就有10万以上的“蚁族”,他们受过高等教育,毕业后月收入平均为1956元,面对北京高昂的房租,只能选择居住在城乡结合部的聚居村,有时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宿舍里同时居住四个男人和一对情侣。某种程度上,《蜗居》里的海萍像是一个蚁族的代言:“在我们的调研过程中,发现有10%的蚁族毕业于211重点大学,有调研员在聚居村遇到自己北大、人大毕业的师兄,这种冲击是非常大的。以前做社会调查,面对的是农民工、性工作者这样的弱势群体,调研的同学不大有切身感受,但与蚁族的接触,使很多人开始忧虑自己毕业后的生活。”
廉思告诉记者,大学毕业生低收入群体大部分来自农村、县城,是名副其实的“穷二代”,他们勤奋苦读考上大学,背负着家庭很高的期望,但是目睹同学中的“富二代”、“官二代”毕业后轻易获得好职位,买房买车,自己却从村到村(农村到聚居村),求职艰难,“他们对贫富差距、社会不公的感受是跟其他群体不一样的”。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则说:“社会心理学认为,当一个人实际得到的远低于其期待得到的时候,这个人就会产生强烈的相对剥夺感。大学生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的降低,使大学生这个群体普遍产生了程度不同的相对剥夺感。相对剥夺感与绝对剥夺感一样,也会使人产生挫折与愤怒。在一定的环境暗示下,有些人会把这种挫折、愤怒转变成侵犯,直接冲击社会的和谐与稳定。”
廉思还表达了对当代青年价值观的困惑:“蚁族们有梦想,他们为自己的梦想奋斗打拼,只是这些梦想的表述形式可能是:五年内有房有车。有人批评说这一代青年太物质,可是这样的价值观却是现实真真切切教给他们的。教育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1980年,改革开放之初,《中国青年》曾刊登一篇署名潘晓的读者来信《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引发了一场有关社会伦理与人生观的全国性讨论。廉思惊讶地发现,在他与蚁族的接触里,这些出生于1980年后、成长于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时期的青年人,很多也不约而同发出了相似的感慨:人生的路,为何越走越窄?也许正是这样对自我奋斗意义的焦灼和怀疑,使网民们质疑《蜗居》的结局:宋思明和郭海藻这样走捷径、抄近道的人,真的注定自食恶果吗?
活在当下的抉择
滕华涛对《蜗居》引起的争议丝毫不感到意外:“我们之所以想写一个这样的戏,其实就是针对现今社会里宋思明、郭海藻还是挺多的,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这个作品让大家有所思考,充分讨论。也许现在还有人坚持站在宋思明和郭海藻这边,但是至少希望他们过了嘴瘾之后,有一个反思,你是否真的可以这样不计后果去做一件事。在这样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你不能忽略一些价值观、伦理道德的问题。大家不能因为想改善自己的生活,为了住上好房子、开上好车,完全置道德、法律、所有这些东西不顾,而只为享受短暂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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