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嘻闹着,诗达发现山崖草丛中一种叫“牛头相答”的灌木,长了一对长角一般的果子。他对林兰说:“我摘给你。”林兰说:“要小心哦。”诗达就向山崖的草丛挪动。伸手摘不到,只好趴下,侧转了身,用脚踩住了崖侧上的相思树枝,靠近了果子。他伸长手,再向前挤了挤,不料那果子很坚韧,他用力摘,忽听“财卜”的一声,脚下滑开了……“快,快来人……”林兰惊叫起来,吴坚猛跑过来,见诗达一手抓着那株小树,一手抓着草束,没掉下去,忙也趴下了,伸手将诗达拉紧,使尽了吃奶的气力,终于把人拉了上来。
诗达拍拍泥土,向吴坚道了声谢谢,回头见林兰秀气的脸上挂着泪花反倒笑了:“怎么?这么大还哭鼻子4’林兰忙掩住脸,嚷道:“你倒轻松!我都急死了。诗达哥要掉下去,我就死了……”大家都哄然大笑起来。其实要真掉下去也不要紧,山下是水库边的沙滩。
自此,竹英姐对吴坚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弯。课余吴坚来串门,她热茶相待,吴坚、诗达、林兰每天放学后打羽毛球,她也来参加。竹英姐人虽不显健壮,打羽毛球却很有历史,双脚站定,一步不动,眼不眨,气不粗,左拦右挂,弄得那小小羽毛球活蹦乱跳。吴坚呢,人矮脚短,应接不暇,急得左窜右跳,常逗得竹英姐捂嘴笑个不停。林兰趴在窗口看得人迷,笑着说“嘿,天生一对!”林兰打过球热汗洋淀,就象含露开放的芍药,坐在旧沙发上的诗达看了心突突突地跳。他犹豫一下,托了托眼镜框,从喉底喊出异常轻微的声音:“林兰,兰……”
“你喊我?”林兰扭过头,拢了一下秀发,笑吟吟地望着诗达。其实,她一向都是这样的眼神。但在诗达眼里,今天就不同。
诗达喝了一口茶水,腼腆地说:“兰,我们也是天生一对。”
“你说什么?”林兰惊讶地问:“诗达哥,你胡说些什么?”
“不,兰,我想有久了!”
‘也你开你千万不要……”
“为什么?”
“这……不说嘛,不说好吗?”林兰几乎是央求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两人默默地冲完一泡茶,各自走了。
这一夜,雨渐渐沥沥,真烦人。诗达一夜没睡,总在想今天的事:唉!自己怎么会开这样的口?林兰准认为是巴结……不,不,人家是有感情的,要不怎么急出泪来呢!不,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帮竹英姐他们,别胡扯到自己身上好。唉,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清楚好,那可能是一种股俄美哩……
过了几天,诗达又走进竹英和林兰那房间,竹英姐同他沏起茶来。诗达笑着问:“姐,吴坚近来罗曼蒂克吗于’竹英拿出一盒牛奶糖,诡秘地说:“请吃糖”。诗达笑道:“女孩就是贪嘴,办公室备牛奶糖厂竹英姐咯咯笑了起来:“告诉你,我跟吴坚昨天订婚了,这是请你吃喜糖!”诗达没想到喜剧演得这么快,顿时高兴起来:“没完,没完,你俩明天得请全校这么多热心老师下馆子才行!”竹英开心地笑了起来。竹英和吴坚订亲了。这真是林后学校的大喜事。接着,大家又积极发掘题材:诗达和林兰,是天生的第二对!
然而,诗达要走了。他发表的文章受到领导的注意,加上他那位在市某办公室工作的原班主任的大力推荐,他要调到市里当干部了。吴坚和竹英姐双双前来送行,林兰也来了。诗达逗着说:飞哭鼻子啊,林妹妹!”林兰扭过头去,就真想哭。
而真正哭了一夜的却是竹英姐。吴坚呆呆地守在她身旁。竹英姐流泪说:‘“你比人家诗达,你比人家诗达!”吴坚说:“大鸟飞高,小鸟飞低,我有什么办法。”竹英姐恼了:“没办法?没办法在工作上赢,就辞了这份活儿,下海么!”吴坚摇头道:“哪里找本钱?”竹英姐道:“咱叔父办了个竹器厂,我向他借一二万没问题。咱开了店,死活也比每月拿一二百元,缚在老祖饲强!”吴坚沉思良久,竹英姐安慰道:“好好谋划,好好谋划!”吴坚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成,咱输了这本钱咋办?”是啊,不是谁下海都能赚钱的呀。这时,月儿躲进云里去了,黑暗中,竹英姐就只有哭。
隔天,竹英姐肿着眼睛上课去,林兰问她发生什么事,她不答。半个多月后,林兰才知道:竹英姐和吴坚分手了。
过了一春,诗达结婚了。对象是市里的一位同事。老祖词的老师都被邀请参加喜宴。但竹英。吴坚和林兰没来。周老师道出个中原因:吴坚和竹英分分合合,这几天还闹别扭,林兰托来一张贺卡,就不来了。而事实上,林兰没有啥事儿,她听到诗达结婚的消息,眼眶红过。周老师说,太小孩子气了。
几年过去了。林居小学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老词堂被粉刷一新,前面修了个灰埋,灰埋北面建了个三尺高的台子,上面竖了条铁竿子,就是升旗台了。那座平房被推倒,建成一幢三层楼房,并围了个花圃。学校里的老师却调动不多,林兰和竹英姐还在这所小学里任教。但吴坚辞职t。
吴坚是这个暑假才辞职的。在大哥支持下,他在镇上开了间杂货铺,实现了竹英姐当初的设想。竹英姐主动跟吴坚和好了。又开学厂。竹英姐两顿红扑扑的,提了一袋糖果走进教师小会议厅。“告诉大家”,她喜不自胜地向大家讲,“吴坚终于想到结婚了,我先买糖请人……”
“竹英”,校长李文革显然十分诧异,因为昨天才遇到吴坚,吴坚并没有提到竹英姐。虽然,年轻人打打闹闹最后言归于好是常有的事,但他凭感觉必须追问下去,“这事千真万确吗?”
“是啊”,竹英姐笑着拉了林兰的手,“阿兰,你最明白,姐跟吴坚就是曲曲折折,说是的时候,可能不是;说不是的时候,就有惊喜。我昨天听叔父讲,吴坚家拿了生辰红帖去日馆择吉日,我几年前跟吴坚订亲,就送生辰红贴去,他家里拿去择日的难道不是我和吴坚的生辰么?唉哟,吴坚偏偏整个暑假不跟我提,想必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大家缄口不语。李校长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迎娶?”
竹英满有把握地说:“教师节吧。”
教师节还没有到,竹英就不来上课,也不请婚假。这天,林兰热汗淋漓地赶到学校。气喘呼呼地说:“校长,不好了,竹英姐疯啦!吴坚娶的不是竹英姐,而是跟一个嫁过人的做生意的女人结婚!竹英姐事后才弄清楚的,她前往闹了一场,被亲戚架回家来,哭得死去活来呢……”
校长听了,忙领着老师们往竹英姐家,竭尽全力劝息竹英姐,唉,嫁谁不一样生孩子过日子,吴坚有什么好? 竹英没疯,但生了一场大病,越病越重,她想见吴坚一面,吴坚坚决不来,到了年底。竹英就没气了。
送葬的几个人走了。诗达好象还有什么话要跟逝去的人说,但没有开口。抬起头,林兰翘了翘樱桃嘴,圆瞪着凤眼,将一把花雨伞塞给了诗达,却不言不语地走开了。诗达呆呆地站在雨里,他在想什么?他还在做一个梦么?
这个梦是湿漉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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