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般脆弱的蝴蝶翅膀》作者：未知

维泽特

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地漏逐渐堵塞，雨水漫过人行道上的水泥基座。建兰握着手机，站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回家。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可以拦截是空的士也没有。

建兰冲过两个红绿灯路口，头发和衣服已经完全打湿，粘在衣服上，鞋内发出水压声。在这种情况下遇到赵华，而且几乎擦身而过，自从他们住在一起的这三年来，是第一次。

赵华的眼镜布满水雾，衬衣和裤子也是洇湿的深颜色。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赵华提议到路边的一家通宵茶餐厅先避一避。刚坐下来，建兰的手机又响了。赵华下意识地把头转向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前灯将雨水照的毫发毕现。赵华想起一些晴朗的日子，那时候他们刚刚搬到新租的的一居室，建兰穿着棉布睡裤缩在阳台上晒太阳，屋子里非常凌乱，到处是不知道该往哪放置的镜框、绒布狗、书籍和抱枕头。是什么时候，屋子开始变得整洁、有序、一尘不染，那些杂物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

建兰终于合上手机盖，赵华便把头转过来，望了望脸色苍白的她。服务生端上两碗鱼骨粥，一盘辣椒炒长尾螺，一盘芥末虾。

到底是该他自己先提出分手好呢，还是等建兰先提呢？或者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找一个对两个人来说都圆满但可笑的理由，解释这场雨中的偶遇？赵华想着想着鼻子就有点发酸起来，赶紧放下筷子，取过热毛巾，把眼睑垂到建兰也许完全看不到的角度，开始不断地擦拭眼镜片。建兰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咀嚼着鱼骨。桌上的菜逐渐变凉，这是赵华从麦青茶里感觉到的，他还感觉到所有的一切在微微变绿，变成一种绿灰色，叶子蒙上灰尘的颜色。

两人从茶餐厅出来，夜已经很深，雨停了。建兰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赵华装作没有听见，径自走向车行道拦截的士，但是在他面前猛然刹住的却是一辆乳白色轿车。右座门自动弹开。车里的那个男人，在赵华看来，正握着和建兰一模一样的电话。截下来发生的和赵华这几个月里预料的丝毫不差，建兰一声不吭地上了车，从此没有再回来。

赵华一个人搬家的那天，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建兰的衣服和日用品统统留在了旧房里。一年后，赵华和建兰无意中重逢，面对面坐在和那个雨夜大致相同的一间茶餐厅里面。服务生端上两碗鱼骨粥，一盘辣椒炒长尾螺，一盘芥末虾。建兰淡淡地说：“没有想到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些菜。”看到赵华低着头不断地用热毛巾擦拭眼镜片，建兰又说：“你恨我吗？”赵华木然地摇摇头。

“但是我恨你。”建兰说。

“我恨死你了！”

赵华诧异地抬起头：“真的吗？为什么呢？”

建兰没有回答，她胡乱地喝了几口粥，突然呜呜呜地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响，肩膀不停地颤抖，像赵华曾经抱在怀里时那种小孩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