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秘密

维泽特

这天接到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拿起话筒半天没听到有人应声，她“喂”了几声之后便失去了耐性地正准备挂电话，那边总算有了动静，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传过来，她旋即跌入呆滞状态——竟然是徐朔名！ 他说：“要是有时候出趟门，不如我请你吃冰吧。” 这诱惑，甜美得让她屏住了呼吸。接下来，她来回换了好几身衣服，头发梳了很久很久，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刚关上门，又听见里面有电话在响，她没有再开门。 2003年7月27日，徐朔名对她说：“岑清妍，不如我们交往吧。” 她就像是被上帝选中的小孩，拥有了这世上最大的运气，美梦成真的感觉美好得让人晕眩。 五 那个暑假，她一次也没见过邹祎。 上一页
www.21read.com青年文摘网某天与小桢一起吃冰点的时候，小桢无意间说了句，也不知道邹祎在加拿大好不好啊。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对桌的小桢忽然板起脸：“难道你不知道他去了加拿大？”她讪讪地笑，小桢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岑清妍你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和邹祎不是挺铁的吗？怎么我们全班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不知道？” 有时候只需要将所有细碎的片断串联在一起，就能完成一幅美好的图案。 可是邹祎，我们固然有着这么多美好的际遇，然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分，而我们的缘分，真的只有这么深。 一 高中的生活，很清苦，也很乏味。一天老是看不到头，可事实上，一天的时间，却总是很快就消失在了那平整而无趣的流程里。 这生活，规律得让人发疯，以至于清妍现阶段，最大的人生乐趣，就是在傍晚的时候，洗完澡后，捧着饭盒坐在操场边的双杠上，看看夕阳，间或，望一望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拼杀的身影。 这个动作往往会持续半个小时，刚好可以看到，天空从明亮转入昏黄，而后得在天色整个跌入黑暗之前，将餐盒清洗干净放回寝室，再然后，做好准备去上晚自习。 这一天，她也像往常一样，提着饭盒，爬上半高的、油漆略微有点剥落的双杠坐下来，一边看着天空一边缓慢地吃着晚餐，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低头，忽然看见一个人。 “喂，江清妍你真是爱显摆，吃个饭干嘛跑来这种地方？”那人一对上清妍的眼睛，就忙不迭地吐出一串长长的句子。 “关你什么事啊！”清妍冷着脸，没好气地说。被人打扰的感觉很讨厌，被人踏入秘密世界的感觉更讨厌。 “你……”邹祎话才起了个头，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足球，清妍当场傻了眼，半分钟后，她看见邹祎抱着手臂蹲下去，而后听到一个慌张的声音由远即近：“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她努力控制着声音试探着想要问什么。 “你这个笨蛋……”邹祎抬起头，顶着一张扭曲的脸截断她的话，“你就算没带脑子总长了眼睛吧，你没看见今天有人在这里踢球吗？” 二 结果这一天的晚自习，江清妍和邹祎一起迟到了。 邹祎的右手受了伤，清妍把他搀扶到保健室的时候，邹祎的脸一片惨白，保健室的阿姨吓了一跳。一检查，虽说是关节伤得有些严重，至少没有骨折或是脱臼什么的。 清妍松了口气，保健室阿姨却说：“别以为是小伤，这种天气，即使只是是伤了关节也很麻烦，这两天千万不要再用右手了，伤处千万别沾水……” 保健室阿姨滔滔不绝，两人齐齐目瞪口呆。 包好伤口到教室的时候，自习已经开始了，不过恰好老师这时候走开了。 清妍与邹祎一起出现时，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清妍当作没听到，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才刚坐下来，同桌的小桢便朝她使眼色：“怎么会跟他一起？” 她不作声，从抽屉里拿出作业本，埋头做起来。过了一会，老师进来了，站在讲台上说起今天迟到的同学怎么回事云云。清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传来了邹祎的声音：“老师，对不起，我今天经过球场的时候很幸运地被足球击中了，岑清妍当时正好在那里，看我受了伤，就送我去了医务室，所以晚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幅度很小地挥了挥包着纱布的手，样子很滑稽，话没落音，教室里响起一片笑声。 小桢凑过来，笑得一脸暧昧：“真的是‘正好’？” 清妍放下手中的作业本，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姑奶奶你烦不烦哪”，刻意躲开邹祎递来的鬼脸，目光却在某个人的位置小心地打着转。可那人一如继往地低头看着书，沉浸得就像周遭什么也不曾发生。清妍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隐隐地痛了一下。 那个人的名字在岑清妍的心里早早蜿蜒成了一首缠绵的诗。 她眼中的他，沉稳聪颖，与众不同，他有天生的灵气，并且懂得什么样的自己才是 上一页
最好的。他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她想，那个耀眼得就像王子一样的人，即使他将他的身姿放得很低那么平易近人，他也一定不会发现，在注视着他的所有视线里，有一道是属于她的。 她想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叫徐朔名的人吧。 三 好不容易捱到礼拜五，下了最后一节课，就可以回家了。 邹祎的手还没有好，不但没好反而肿得高高的，怪吓人。清妍见着了，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总不是滋味。 从校门走出去搭车的时候，她远远看见邹祎背着一只巨大的书包站在那里，她放慢脚步想了想，然后加速走到他面前。 她其实并不讨厌这个高大的、看起来有那么点傻的大男生。邹祎这个人，班上几乎所有的人对他的评价几乎都是好脾气、好说话、平易近人，惟独她，一面对他就必然会张起防护网。大概真的是天敌吧，想到这里，她有点忍俊不禁。 她在他左手边停下来，很顺手地接过他手上的那个袋子，他先是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她，刚松了口气正准备把袋子拿回来，就听到她在那里说话。 “我好像一直忘了对你说两句话，一句是谢谢你，另外一句是……”她顿了顿，“对不起。” 一时之间，反倒是他反应钝拙了，半天没能接上话，过了会，他才说：“那什么啊，没关系……不过……”他眨眨眼睛，迅速地从她手里把东西夺回去，“哪有让女生提东西的道理。” 她正准备再抢过来，他却架起那只受伤的右手挡在两人之间，她睁大眼睛瞪着他，他也丝毫不放软，正在僵持的时候，公车过来了。他赶紧率先一步蹿上了车，她跟在后面走进去，索性坐到了一双临近的位置。 “哎，你这个人……”她心有不忿欲言又止，他却只知道嘿嘿傻笑，真郁闷。 汽车开动的那一瞬，她恰好看见车窗外某个位置站立着的徐塑名，只这浅浅一眼，心里某个角落便又不自觉地翻腾起来。 四 这世界上的人或事，大概真的都是被预先编排好了的，喜欢与不喜欢，都需要时机，上一秒，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生活因此而充满神秘与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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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妍想，她与邹祎之间，那个契合的时机大概到了。她的心里有隐约的欢喜。其实邹祎真是个很好的朋友，她现在才发觉，他们两个真的很适合做朋友。虽然他们的性格差很远，但微妙的互补，喜欢的东西很相似，品味眼光很相似，就连爱吃的零食爱看的漫画爱听的音乐，都充满了交叉点。 惟有一件事，她始终巍然不动——喜欢一个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一件事。惟有这件事，哪怕面对再巨大的快乐，笑容底下也藏有阴影。 日子过得很快。高二一结束，马上就高三，生活节奏一天比一天快。 周遭一切好像一成不变，又好像，其实在悄悄地起着变化。偶尔与朋友打闹说笑，偶尔被坏情绪折腾反复，与邹祎的邦交，自那次意外之后，一直交好至今，对徐朔名的喜欢，停格在那里，没有再升温，却还是在发着烧的程度。 然后便是高考，考得不算坏但也没什么惊喜，分数下来后，听从父母和老师的建议，填了个不好也不差的学校，这就算给高中生涯作了一个交待。 这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她日日对着电视电脑，每天与西瓜雪糕相伴。在家窝了足够的时间，有些事情却还是没能下决定。 这天接到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拿起话筒半天没听到有人应声，她“喂”了几声之后便失去了耐性地正准备挂电话，那边总算有了动静，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传过来，她旋即跌入呆滞状态——竟然是徐朔名！ 他说：“要是有时候出趟门，不如我请你吃冰吧。” 这诱惑，甜美得让她屏住了呼吸。接下来，她来回换了好几身衣服，头发梳了很久很久，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刚关上门，又听见里面有电话在响，她没有再开门。 2003年7月27日，徐朔名对她说：“岑清妍，不如我们交往吧。” 她就像是被上帝选中的小孩，拥有了这世上最大的运气，美梦成真的感觉美好得让人 上一页
晕眩。 五 那个暑假，她一次也没见过邹祎。 某天与小桢一起吃冰点的时候，小桢无意间说了句，也不知道邹祎在加拿大好不好啊。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对桌的小桢忽然板起脸：“难道你不知道他去了加拿大？”她讪讪地笑，小桢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岑清妍你这算怎么回事啊，你和邹祎不是挺铁的吗？怎么我们全班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不知道？”她傻眼片刻，而后随便说了句什么搪塞过去，接着马上找了另外的话题。好不容易平息了小桢的情绪，她在心里暗暗想，邹祎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出国这么大的事，怎么谁都通知了就是没告诉她。 而后就彻底与他断了联系。虽然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联系他，但总是阴差阳错地被一些事情错开了。 老实说她对于他不发一语的突然离开一直有不小的心结，她确实拿他当朋友，顶好顶好的那一种，因此她一直有顽固的骄傲，她想等他主动联系她。结果却是，三年过去了，他依然杳无音讯。 不过她与徐朔名的恋情却安稳地走到了现在，不再有发热的感觉，却有了更恬淡的安心。她从他那里知晓了许多事情，比如，什么叫不动声色，什么叫故作镇定——原来他一直知道，她的视线早已泄漏了所有的秘密，他只是收起了他所有的情绪，静待恰好的时机说给她听。 她很享受这样的爱情，低低地燃烧着，适时地添一把柴，放进来一些空气，于是，可以一直烧很久。 六 妈妈告诉她，他们要搬家了。他们竟然已经买好了新房子，装修都做完了，择日即可搬过去。 她忍不住苦笑，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事情，她都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这几天，全家人一直在收拾房子。衣物啦、日常用品、杂物以及她和父亲那一柜又一柜的书、碟什么的，要将它们分门别类地一一打好包，这活又琐碎又麻烦，相当耗费体力。 她收拾得累了，就搬了条板凳坐下来，小心地盘点着箱子里的书和CD，别的东西都不打紧，这两样才是她最要紧的宝贝，她正全神贯注地打理着，忽然从一堆书中掉落了一个信封。 她还没反应过来，妈妈已侧身将它捡了起来：“啊，原来是这封信？” “什么信？”她顺口接了一句，妈妈笑了笑，“是一封给你的信，我当时拿回来后顺手一放，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啊？”她心不在焉地继续接。“估计有好几年了吧。”妈妈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吧！”她故作惊讶地把信接过来，“不过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吧，都这么久了……” 信封上漂亮的字迹，很眼熟。她不再说话，把信拆出来，在阳光下摊开，泛黄的白纸上，字那么多，看得她眼睛酸酸的。 「岑清妍，如果你也喜欢我，请一定让我留下来。」 七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是那天，在教室里，她手忙脚乱地拖拽着桌椅，忽然有一双宽大有力的手靠过来，帮她把笨重的课桌放到她想要的位置，她腼腆地向他道谢，他点点头，微笑着说没关系。再后来，他就坐到了离她很远的左后方。 又或者，是再晚一点点的时候。 在那个傍晚的操场上，她无意间打那里经过，不经意地一转头，就看见了球场上的他，穿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衣服，姿态一如既往的昂扬，即使置身于混乱的人群之中，也还是可以教人一眼就轻易看见他。那个瞬间他正好高高跳起来，篮球自他手中飞出，稳稳落进前方的球框，她看见他落了地，抬起左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本来是个很粗鲁的动作，但竟然被他做得帅气极了。她当时看着他那个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正轻轻笑着，不期然迎上他的视线，她如同被抓住偷食的小猫，整个人尴尬得不得了，准备躲开他的视线，却发现，他的嘴角扬起了小小的弧线，那个极微小的笑，看起来贴心极了。 以及那一天，逆光的角度，飞速旋转的足球从天 上一页
而降，站在一旁的他忽然冲过来，挥起手臂将球击到一旁，因此伤了手腕，痛了很久。 还有很多很多，只需要将所有细碎的片断串联在一起，就能完成一幅美好的图案。 可是邹祎，我们固然有着这么多美好的际遇，然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分，而我们的缘分，真的只有这么深